生命是一首美麗詩篇(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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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外多出來的假期裡，意外地讀完了這本小說。

1.

該如何形容這本小說呢……？

不似大多數長篇小說，是從頭到尾透過同一位敘事者的雙眼，在讀者面前將他（她）眼中所見、心中所感的故事娓娓道來；在La touche etoile這本長篇小說裡，儘管主要敘事者是Alice與Marion這對皆早已年過半百的母女，然而，除了與人類命運長相左右的Mo?ra現身於小說開端自述，並時而在故事行進中穿插意見，偶爾，本書作者也以全知觀點在書中進行敘事。

固然全書敘事者不只一位，且絕大部分內文皆以第一人稱敘事，不過，整本小說幾乎可視為一篇以Alice和Marion這對母女悲喜交集的生命歷程，錯落交織而成的動人詩篇。

書中的母親Alice雖曾任職於女性雜誌，且始終是位信念堅定的女權主義者；然而，當她年華老去，非但不服老的她在日常生活中，一再再遭遇各方面種種難題──尤其在她面對科技令她感到手足無措的日新月異之際，而且，隨著時間分分秒秒不斷流逝，當過往日日相伴的丈夫Adrien撒手人寰，當與她感情甚篤的妹妹H　l　ne接連遭逢事故，當膝下的一雙兒女不再真正需要自己，由Alice內心深處倏然湧現的孤單，一度擊潰了她向來自以為是的堅強，甚而令她亟欲斷然選擇死亡。

而女兒Marion縱然在表面上擁有母親欣見（甚至豔羨）的理想婚姻關係，得以與丈夫Maurice在工作與感情等層面，都保有各自獨立的空間，並相互尊重彼此的自由；然而，事實上，她不僅與Maurice貌合神離，而她所深愛的愛爾蘭籍情人Brian，也與她聚少離多，甚且在Brian的妻子Peggy罹患重病之後，Marion與Brian兩人，只得被迫黯然揮別這段炙熱狂烈的纏綿戀情──儘管Marion悄悄留下了他們的孩子，並在心中暗暗期待：屬於自己與Brian的幸福在未來某日，終將到來。

故事的後續發展及其間諸多轉折在此不贅述。至於本書書名La touche 　toile，則是在古希臘意謂「命運法則」的Mo?ra與本書主人翁Alice之間的暗號：當Alice緊緊把握住Mo?ra提供予她完成心願的機會──包括她「適時而死」的期望，並已為實現這（些）願望妥切準備，此時，只要Alice按下電腦上的「*」字鍵（即書名），Mo?ra就會令她得償所願。

在閱讀這本小說時，我不能自已地反覆想起一些瑣事，包括我賃居兩年的閣樓小屋的房東、侯麥伯伯，以及（台灣片商將片名譯為《佳麗村三姊妹》的）法國動畫Les Triplettes de Belleville，和李康生自編自導的第一部電影《不見》。

我永遠記得，當我初抵法國，必須硬著頭皮以自己程度有待改進的法文口語，第一次撥電話給閣樓小屋的房東，當時，一手接起行動電話的房東，另一隻手則正操控汽車方向盤，在前往某地遊覽的路上開著快車。

而我的房東，那年已是位年近七旬、兒孫滿堂的老太太。

我也始終記得，後來特地去聽向來罕於公眾場合現身的侯麥伯伯親自介紹他早期電視節目作品的那天，聽聞主持人在介紹侯麥伯伯出場時，順口提及侯麥伯伯或許能在放映結束後與現場觀眾舉行座談之際，原本面向觀眾的侯麥伯伯，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向主持人，並以炯炯有神的銳利目光直截了當拒絕他。

那一年，侯麥伯伯在他於《解放報》（Lib　ration）上首度公開的個人年表中，表示自己即將邁向八十四歲。

至於在Les Triplettes de Belleville與《不見》這兩部電影裡，當法國阿嬤和台灣阿嬤同樣面對作為劇情主軸的「孫子失蹤」時，由這兩位阿嬤大相逕庭的反應和舉動中，不難窺見兩地巨大的文化差異……

3.

生老病死，是凡人皆無可倖免的人生歷程。平凡如我自不例外。

這本小說的閱讀過程，除令我不時為每個角色在書中呈現的細膩情感所深深撼動，並因作者極其充分而廣泛的旁徵博引滿足了閱讀的知性需求；闔上這本小說的同時，我也衷心期盼：倘若自幼體弱多病的我真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到所謂老年，即使我必須如書中的女兒Marion般痛失所愛，我仍希望自己在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刻真正到來之前，能猶如書中的母親Alice在萬念俱灰且因而誤認死期的剎那，重新憶起生之歡愉，並鼓起勇氣重拾自己對生命的熱情。

畢竟，衰老與死亡都不是罪惡，更不該是逃避的理由或場域。

它們，其實也是美好人生中無可替代的部分。

一如在電影《蝴蝶》（Le Papillon）的主題曲裡，當小女孩問老爺爺：「美麗的花朵為何會凋零？」（Pourquoi les jolies fleurs se fanent ?）

老爺爺的回答是：「因為花朵的凋零是她魅力的一部分。」（Parce que ?a fait partie du char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