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烊千璽：此間仍少年 | 封面明星

以上，是五月天新歌《成名在望》MV 片頭的畫面，那個坐在荒屋裡無助而失措的男孩，是歌手、演員易烊千璽，尚不足 17 歲的易烊千璽。五月天邀請他參演這部音樂電視，某種程度上是因為他本人，便和歌裡的少年那麼相似。

「找一個和弦開始唱／那故事遺忘的時光／起點是那平凡的成長 或初學吉他時 少年們的模樣……」

「那一年的舞台 沒掌聲 沒聚光／只有盆地邊緣 不認輸 的倔強／排練室的日夜 在爭論 在激盪／以音量去吞噬 無退路 的徬徨」

後來，歌裡的少年成名在望，站在了理想的地方，卻沒有享受到想像中的快樂……「We're stupid but strong／放學的屋頂 像萬人廣場／從不多想 只是信仰／少年回頭望 笑我還不快跟上……」

易烊千璽沒有多問過五月天，歌裡唱的、MV 裡演的那些細節，是否就是他們曾經的故事，他生來是少言寡語的性格，就只是習慣了在一旁靜靜觀察、思慮。「我演的時候就把自己想成他們。」後來那場把自己鎖在屋子裡雨夜嚎啕大哭的戲，他記憶猶新。彼時，片場人聲嘈雜，大家各自忙碌著搭景、布光、試拍，他一個人蹲在旁邊的角落醞釀，回想，想戲裡的人，也想自己，「自己曾經是有過那種細微的感覺的……」

「成名了，然後遇到的那些東西都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個屋子就是自己的一個角落吧，自己內心的一種東西，但是到最後，僅剩下那點兒東西他們都還要過來摧殘……就這個。」

易烊千璽抿住嘴，頓住了，好像一匹小馬行路，路不平，深一腳淺一腳，他試探著往前走一步，就要停下來，想想上一步，再想想下一步。我很難把 MV 裡那個哭得讓旁人也生疼的男孩和眼前這個講話很慢很慢，說一段就要停頓下來想一想再繼續說一點點的少年聯繫起來。

那天他哭了兩條，也只能哭兩條了。他一直對哭戲有「牴觸」，以前演過的戲裡僅有的幾場哭，也大多是默默的流眼淚，像這次一般跪在地上哭到天崩地裂，還是第一次，做到了過去以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這讓他倍感高興：「對，就讓我看到，我也可以做得到！」

「經歷了那麼多，然後就是現在我一個人，兄弟們都沒了，我爸媽也不在，我朋友也不在，然後支持我的粉絲也沒了……」易烊千璽是靠想像這些，把自己引到情緒的臨界點。導演還沒通知他可以就位，他卻有點「憋不住了」，和指導他表演的老師說，「現在能不能開始？」老師知會導演再馬上通知各部門火速清場，只留他和表演老師在房子裡。他現在只記得自己哭了很久很久，但又不太確鑿時間的長度，人在一種莫名的狀態下時，對時間的感知力其實是不準確的。他太投入了，完全忘卻了週遭其他。

「一個人呆在房間裡面，很黑暗，特別害怕，沒有人過來救你，……」那種孤獨和恐懼，解放了易烊千璽積壓在心裡許久難以得到釋懷的情緒。他一向是很難外放出來，內心想法卻特別特別多的少年。

在童年時，他其實就習慣了這種「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的獨處，那是一種專屬他的「抗議」方式。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把門鎖上，「我特別喜歡鎖門。」聽媽媽在門外嘀咕：「你一小孩兒鎖什麼門兒啊……」就這樣。

「我是特別在意我個人空間的。就比如這塊兒是我的東西，然後誰不小心把它們的位置打亂一下，我就會心裡很不舒服，我一定要找出是誰動的這個東西，對！」

一個人在屋子裡全無孤獨感。媽媽會給他規定要在既定的時間裡完成作業、寫硬筆書法，他做完了，就用桌子上的紙疊成各種各樣的「角色」，自己和自己玩兒。

「我當時就是撕一個這麼長的紙條，給它做成小人兒，然後再做出更多軍團，然後加上翅膀啊，就各種！」他讓這些角色對打，「這邊是個部落首領，這邊都是小青蛙，就各種搶人……」倒也沒有完整的故事，就是寫作業時發呆神遊。他會把自己想像成其中一個最厲害的角色，「又有翅膀，又有爪子，還能召喚各種神獸的那種小孩兒，會把自己想成它。然後過段時間又疊出一個更厲害的，就把那個給殺掉了，對！」

他說著說著終於笑了，露出嘴角的酒窩，特別神氣。

017 年，這是易烊千璽在普世觀念裡「成名」的第四年。坐擁近 3000 萬微博粉絲，參演的影視劇、發佈的單曲、拍過的雜誌屢破收視和發售紀錄，一段又一段演唱會上的 Solo 舞蹈驚豔了大家的眼……他用 1000 多天的時間交出了一份長長的漂亮的「答卷」，不負自己亦不負那些關切他的人們。

他說無論如何是體驗過了不同的人生的，和只在家、學校之間生活的同齡人相比已經多出了很多，但總是有一些失卻和改變的。他側對著我，眼睛一直盯著自己前面的牆看去，好像要用目光看穿它、看倒它的那種專注。事實上，整個採訪的近一個小時裡，他幾乎很少把目光對向我，絕非不誠，更多是羞澀和不事社交的緣故。跟他聊天，人會靜下來，不急不躁，他全無那種彷彿深諳了對話技巧的「老手」的聰明，讓人覺得很踏實，他停下來了，我便等，一段樂譜裡有休止符，你怎麼知道那些空白的沉默不會說話呢？

易烊千璽不愛說話，社交場合裡絕對不會主動去找人聊什麼，但是「你問我我答你，沒問題的！你來找我我就理你。」曾經幾度在採訪過後思索，自己是不是剛才太認真了？「也許別人是想開兩句玩笑緩和一下氣氛結果自己也沒意識到，還會很認真地接話，就沒有任何笑臉，……有的時候應該說得更好玩兒點，也想這麼去做，但就想不出來。」我反問他，認真有什麼錯呢？

「對，認真沒有錯。」

我益發覺得他不像 17 歲這個年齡的男孩子。

「我就是那種跟不熟的人會很拘束，很乖，很緊。」依舊是慢吞吞的節奏，好像這個房間外面發生怎樣的極速變化都不會改變他的頻率一般。「身邊環境不會左右我，然後讓我去做出一些自己不願意的決定。」

他想要得到的東西，他更希望是用自己想要的方式去得到它們。

今年，他決定讓自己的觸角從唱跳錶演延伸出去，他仰頭看向世界。因為愛旅行，尤其愛那種拔腿就走坐 48 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去雲南也覺得獵奇有趣的方式，他擔任了丹麥旅遊形象代言人；也因為乖巧沉靜的性情，他許諾過母親絕對不會抽菸，也就扛起責任做了世界衛生組織控煙倡導者。他還以大使身份加入了長城保護基金會，將自己對中國文化的熱愛傾注其中。這個在丹麥穿唐裝、日常手裡盤著核桃、去日本拍攝廣告時戴著中國國旗圖案鴨舌帽的男孩清楚，自己背後幾千年的文化血脈熱騰騰的讓他欣然。

今年的四週年演唱會，第二場開始前 10 天，他忽然決定要改變一個表演形式，加一段 Solo 舞蹈致敬邁克爾傑克遜，他有了新的想法，就一定要去做到。「過去不合適的，就換掉，新的沒學過，就學。」

可是，你怎麼判斷一個東西適合你或者不適合你呢？

「本能就能判斷出來，比如說踩高蹺什麼的就不適合我。」一個幽默的回答，他這次自己卻一點沒笑。

哭，對你來說為什麼是一個這麼難的事情？

因為小時候不太愛哭，我哭點很高，除非我媽媽因為什麼事兒錯怪我了，然後那個時候很委屈……對！會委屈地哭出來，就是那種抽泣，然後停不下來，可能流眼淚也不會流太多，但就是停不下來。小孩兒通常都會有這個毛病。

委屈之後的哭，能讓你被理解嗎？

不能。我媽很不喜歡哭，也是我小時候很少哭的原因。哭也解決不了問題，然後我媽也很不喜歡我哭，我弟弟現在哭的話我媽也會很生氣，對！

這三四年你最滿意自己成長了的地方是什麼？

就是我一直有我自己的節奏，我還是堅持我自己的東西，也是因為我本身小時候就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也不是一定要去對抗什麼東西，就是別人做的東西我不一定就要跟著去做，那不一定是適合我的。

你怎麼說服自己去做那些可能不喜歡的事情呢？這是你的工作，這是你職業必須要去面對的事情？

對！我有時候也喜歡觀察別人……我學別人學得也特別快，你看人很多圍著我的時候我就不自然我就會緊張，我一般低著頭，或者自己在旁邊走的時候，就是我在把我自己隔離開，我會保持距離。但是不是說我低著頭，就觀察不了別人。我可以用第六感。因為我知道我的性格，在人多的時候就不合適，有些獨立吧。因為很慢熱，所以我會看那些很開朗的人，我會想他們是怎麼能天生這麼貧，這麼能說？看久了，自己就會慢慢有那麼一點靠近他們的做法吧！

你之前對「成名」是怎麼樣的設想呢？

對成名……就是每天很多人都圍繞著你轉，然後生活在鏡頭底下，沒太多個人空間。

實際有什麼不同於想像的？

不同於想像的就是身邊以前跟你好的朋友還是跟你好，然後過來圍著你轉的人更多了。

你有什麼不適嗎？

就有時候回到老家，長輩會問你平時演出有什麼好玩兒的事兒，春晚現場有什麼好玩兒，我就是正常回答，但是……就是很應接不暇吧！原來就不會。原來我回去之後就跟我姐姐、跟我哥哥去山裡面玩，自己去買點兒鞭炮放，各種跑，各種追。我不希望改變，我還希望像原來那樣，回家之後被當作一個小孩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