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读过或看过《山楂树之恋》,一定被静秋和孙建新真挚纯洁的爱情所深深打动。可以说,在那种非常压抑的特定时期,两个人不得不“纯洁”。可是,在社会如此开放的今天,《爱,非爱》中伽罗和AB却自觉主动地演绎了一把纯洁。
目录
引子 1
一、注定的邂逅 3
二、因为爱情 7
三、躲躲闪闪…… 15
四、那瞬间的温存 23
五、阻隔他们的不是门,是原则 35
六、打不开的心锁 43
七、他一直未曾走远 62
八、不做,不等于不想做 67
九、看不到未来,却挡不住相爱 71
十、往事从未如烟 75
十一、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80
十二、爱情需要责任 84
十三、我老了吗? 88
十四、疏离,为了走得更近 97
十五、挪威森林 104
十六、戒掉你 108
十七、暗伤连城 111
十八、飞来横祸 116
十九、相濡以沫 120
二十、一起去荒岛 128
二十一、别无选择 134
二十二、为了告别的聚会 138
二十三、爱仅仅是“爱”本身 143
后记 146
精彩快读:
引 子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上天赐予温哥华的自然美景,让居住在温哥华的各路移民不屑于疲于奔命,他们知道有比赚钱更重要、更吸引人的事情,那就是享受上天的恩赐,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生长在热火朝天的中国,原本干劲冲天、想干一番大事业的伽罗,移居温哥华没几年,就受到了当地人的感染,逐渐丧失了往昔的斗志,整天慵懒地沉浸在生活节奏缓慢、与世无争、随遇而安又按部就班的生活状态中。
伽罗每天清早的生活是这样的——
伽罗先要叫醒大女儿:“梅丽莎,醒醒,起床了!”
大女儿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管伽罗怎样推,都不起床。
伽罗施展计策:“梅丽莎,埃瑞克来了!(隐喻女儿喜欢的男孩)”
女儿噌地起来:“啊?在哪儿?”
女儿慌慌张张地穿衣服。穿好后看着伽罗。
接着伽罗会去小儿子房间。
伽罗:“Bingo,起床了!”
小儿子不起来。
伽罗坐在床边摇晃他:“Bingo !”
小儿子不愿意起来:“妈妈,我生病了!”
伽罗摸了摸他的额头,知道他又在耍赖。
伽罗笑了:“你生的是赖床病吧。妈妈的秘方是起了床就好了。”说着伽罗掀起他的被子,开始吱他。儿子边笑边在床上打滚。
此时丈夫C已穿好衣服,走过来吻伽罗和孩子。
C:“Morning!”
丈夫C揉着小儿子的头。
伽罗微笑着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早餐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一般会坐在厨房的吧台上用早餐,这个建议是由C提出的。他觉得一家人围坐在不大不小的吧台边比较温馨。他们起居室的餐桌至少能容纳八个人,座椅虽然比吧椅舒服,但让C觉得严肃冷清。在外面吃惯了大盘子、大碟子的C,更喜欢轻松和随意。
早餐桌上,放着一大盘伽罗起床后切好的各类新鲜水果。丈夫C的面前摆着咖啡和果汁,果汁杯子边上,有一个精致透明的小碟子,里面放着伽罗为他准备的营养药剂,各式各样的全麦麦片以及牛奶也摆在他的面前。16岁的女儿正值花季,她不但开始注意自己的容颜,也绝对关注自己的身材,早餐除了果汁和清水,她只接受伽罗给她准备的煮鸡蛋。小儿子和姐姐正好相反,他是无糖不欢,除了伽罗强制他早晨必须喝的一杯清水外,其他食物和饮品都要由着他的性子来,热可可奶、巧克力面包是他的最爱。
每天清晨,当孩子们和老公都离开家奔赴各自的岗位后,伽罗随性、悠闲而又有规律的生活便拉开了序幕。
首先她要把早餐用过的餐具一一送进洗碗机中,把厨房的台面清理干净,把各类物品归位,然后伴随着洗碗机清脆的滚动声,坐下来开始慢慢地品她的普洱茶。
茶品过后,她开始巡视每一个房间,驾轻就熟地把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筐,再一一打开房间的白色窗帘,将窗子一扇扇打开,而后她会站在窗前,边吸吮外面青草的芳香边眺望远方。
吸完新鲜空气,伽罗才会冲进自己的卫生间,开始梳洗打扮自己。伽罗是一个不能允许时间在她身上肆意留下脚印的女人,她像得了中年危机恐惧症般,每天早晨都会在镜子前花很长时间,她对自己脸上的每一个细小的皱纹都能明察秋毫。她梳妆台上的各种名头的护肤品、护眼霜、爽肤水、精华素齐全得不亚于一个小护肤品柜台。
性格顽强的伽罗,除了怕衰老,什么都不怕。为了与衰老抗争,或者说与地球吸引力抗争,与自然抗争,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每天伽罗都会把自己打扮得亮丽光鲜,待她确保自己脸上、身上无一疏漏,才会快快活活地锁上家门,外出采购、散步或者去某个别致的场所会朋友。伽罗特别喜欢白色的百合花,每隔七天,她就会到附近的花店去取花店准时为她备好的百合。
不知是伽罗的相貌、穿着抢眼,还是她手中的百合诱人,伽罗手捧百合穿梭于人群中时,总是迎来无数欣赏的目光。
是的,在常人眼里,伽罗的生活是完美的,她有一双聪明可爱的儿女,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好老公。她的日常生活惬意又多彩:健身、美容、养生,约朋友吃饭、喝茶、聊天,过着典型的有闲阶层无忧无虑的生活。在物质上,他们虽然不很富有,但她可以买她喜欢的任何一件物品,还可以和家人一年两次出国旅游。
但是,又有谁会知道,每天下午两点钟,当伽罗把生活中的一切安排就绪,独自面对落地窗看着眼前那片“散漫的草坪”时,她会在心里发问,自己究竟是为了谁在活?孩子?丈夫?母亲?自己?
可是,为了自己她会这样活吗?
悠闲的温哥华留给伽罗的不仅仅是完美的家庭,同时还有一成不变的、毫无生气的、每天都在重复的寂寞生活。在伽罗的骨子里,她渴望的却是波涛汹涌、变幻莫测。
不过,这些平淡而乏味的生活,很快就会改变了。伽罗的生命很快就会出现一个转折点,也是伽罗真正意义上的起点,为自己而活的起点。但此刻,她依然蒙在鼓里。
一、注定的邂逅
你让我相信 有命中注定 你问我雨后 可有彩虹
人的一生中 际遇常常有 并非每段 都有感动
人的心中 都有个孩子 特别容易 和纯真接近
奇怪的是 地球几亿几千万个人 我特别想你
——《命中注定》(许常德作词)
伽罗一改往日参加聚会穿露背晚礼服的习惯,今晚她想换个穿法,换个打扮。她站在自己的衣帽间里寻思了很久,接着把目光落在了她的“男装”格。她用手轻轻地滑动着衣架,考量着哪一套衣服最与自己的心情吻合。马裤,当伽罗的手臂触碰到颇具自己创意的马裤的时候,她顿时确定了自己要找的是什么。
伽罗平时除了中意休闲装外,还特别喜欢“中性”的衣着。她穿休闲衣服的时候,性情中的那份慵懒和随意,自然而然地就会彰显出来;她穿中性衣服的时候,认识她的及不认识她的人都会说,那衣服跟她绝配,既延伸了她性格中的帅气,又张扬了她不羁的特性。其实,伽罗穿晚礼服的样子也不是很糟糕。C是法国人的后裔,他的灵魂深处顽固地信守优美、古典、华贵的审美。每次带伽罗出去,他都怂恿她穿晚礼服。他说穿晚礼服的伽罗既高雅得体而又不失性感。女为悦己者容,开放的伽罗内心依然保守着中国女人的美德。她明明知道晚礼服体现不出自己的个性,诱发不出自己的特质,为了迎合丈夫,为了让他开心,她还是会委屈自己,让自己的服装品位靠近丈夫的审美。
今天是伽罗的生日,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更迫切地想做一回自己。去年生日前夕,她跟自己的设计师朋友说了自己对穿马裤的热衷,以及她心目中马裤的样子。结果她生日那天,她就接到了一个大包裹——设计师朋友根据她的想法,特意为她剪裁的一条马裤。
选定马裤后,伽罗又开始在自己的“白衬衫”格层里搜索。她试穿了几件都觉得不是特别满意。伽罗的马裤腰很高,也很宽,越发凸显了她挺脱的胯骨。伽罗有自己的穿衣哲学,她喜欢简单,不喜欢零乱;喜欢让别人专注某一个点,而不喜欢让人家感到眼花缭乱。一件剪裁合体、线条简洁的白衬衫穿上后,伽罗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感觉。如果那天不是她的生日,白衬衫、马裤、马靴就足以让她高高兴兴地出门了。45岁,一个女人生命中的一半已经过去了,伽罗有些不甘心啊,她觉得自己好多心愿还没有实现,自己期待的东西还没有到来,自己的生命却已经逝去了一半。丈夫C轻轻地踱到伽罗的衣帽间,他想催伽罗快一点,一见伽罗正站在那里发呆,便一言未发非常知趣地按原路离开。
今晚的伽罗,不仅想让大家看到她的活力和帅气,也想让大家看到她的知性和干练。从配饰抽屉里,伽罗拿出了她从最受年轻人热捧的时尚店里淘来的黑色女士领带,说它是女士的,因为它比标准的男人领带既短又窄。
那条领带真有点睛之笔的效果,系上它后,伽罗感觉整个人活了起来,亮了起来。受这种情绪的激发,伽罗走起路来感觉格外自信轻快。看到伽罗,C完全惊呆了,他那个端庄、优雅的伴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神气活现的女人。
“怎么?我这样打扮跟舞会格调不符吗?”伽罗很少看到C君如此惊奇的眼神。
“不是,不是,你这样也很好,别具一格。”停顿片刻,丈夫忽然歉疚地说,“亲爱的,对不起,本来以为今天可以和你单独吃一顿烛光晚餐庆祝你的生日,可是……”
伽罗一边帮丈夫调整领带,一边轻松地回答:“没关系,有那么多的人一起给我过生日,岂不是更好吗?”这就是伽罗,总是不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如实地告诉C。应酬,对于伽罗是一件很累的事,尤其是跟一些喜欢八卦的女人聚在一起,伽罗觉得自己很另类,很心烦。她觉得那些在场面上混的男男女女都太利益熏心,太虚伪,太把自己当回事。与其跟他们一起耽误工夫,不如在家里看看小说或者陪陪孩子。伽罗之所以参加聚会不是为了娱乐消遣,而是为了协助丈夫的工作。丈夫在开玩笑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他们彼此都得为他们现有的生活付出代价、作出牺牲,他和伽罗一样,觉得很多聚会都很无聊无趣,但是社会是由群体构成的,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沟通和交流的,而生意是建立在互相理解的基础上的,要想理解,就得沟通。
伽罗陪C君参加的晚宴是由一位中国大陆来的新锐移民举办的。据C君公司的调查,此人虽然来加拿大没几年,但他在华人社会的影响力举足轻重。他的生意范围很广,种类很多,轻易不出手,出手就是大手笔、大动作。是晚,做东的若不是这样一个人物,C君说什么也不会跟伽罗毁约,改变庆祝她生日的计划。
C君所在的公司目光很敏锐,他们早就看好了中国这块大肥肉,他们想借助一个有实力的财团,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在中国登陆。C君的太太是中国人,开发中国市场的重任很自然地就落在了C君的肩上。
伽罗和C君步入宴会大厅的时候,华尔兹音乐刚刚响起。衣着高雅、华贵的人士三五成群地端着酒杯聚在一起清谈。伽罗随着C君有礼有节地跟各路精英、神仙们打着招呼。
可以说,那一晚,伽罗有些鹤立鸡群,她是整个场子里唯一没有穿裙子的女人。她一进场的时候,作为主办方的韩文轩就注意到了这个标新立异的女人。他觉得这个女人很独特,按理说马裤是一种很严谨的装束,被她穿上后,抑或说被她解读后,非但看不到伽罗身上的拘谨和传统,却是一种时刻萦绕着她的叛逆。
宴会的主办者韩先生给人的感觉永远是矜持严谨、处事不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与他翻滚的内心完全不符。就像他的审美具有两面性一样,他喜欢古典、高雅,但他也欣赏现代人的别具一格的混搭。其实,韩先生呈现给外人的神情和私下里留给自己的深情完全不同。
一直以来,无论什么场合、什么节气,韩先生都只穿品质上好、做工考究的西装。有人说,人的穿衣品位可以传导出自身的性情和癖好。这个说法,至少在韩先生那儿,不十分精准。他的单一西装印证的只是他的不苟言笑、不露声色;不穿漏洞的牛仔裤,不穿嬉皮、雅皮的服装,不穿别具一格的鞋子,不能说明他内心就没有另类、叛逆的情愫。有人说外表看上去越拘谨的人,内心反叛的东西越多,反叛起来越彻底;那些表面很反叛、很另类的人,真要行动起来,未必像他们外表所标榜的那么纯粹和彻底。
人都向往自己没有的东西和事物。无形中把自己打造成持重、甚至有些老成的韩先生,特别容易被活力四射、个性独特的人或事攫住眼球。自从伽罗现身舞会后,韩先生便会自觉不自觉时不时地朝她的方向望望。
伽罗牵着丈夫的手开始同一些人寒暄、攀谈。他们游刃有余地穿行在酒会上,同一些熟人亲密地点头、打招呼。在社交场合,C如鱼得水,活跃异常。他一边忙碌着和他的客户说话,一边搜索主办者韩文轩先生的身影。那一晚,只有跟韩先生接上头,他才不枉对伽罗生日的牺牲。忽然有人叫住伽罗,C只好松开牵着伽罗的手,让她独自跟女友寒暄。不知道怎么了,善于应酬的伽罗今晚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她的心隐隐作痛,若有所失。她巧妙地找到一个借口,离开了那个喋喋不休跟她聊天的女人。接着伽罗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时而看看眼前流动的人群,时而看看远处忙着应酬的丈夫,她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失落情绪。
伽罗顺着宴会厅的侧门走到了露台,她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贪婪地吸吮着自由自在地漂浮在夜空中的新鲜空气,然后她轻松舒缓地附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温哥华的夜景。
忽然伽罗听见打火机清脆的打火声,她迟疑了一下,顺着响声望了过去。
就在伽罗身边不远处,站着一个着装讲究,看上去又中规中矩的端庄男士,他也扶着栏杆,凭眺温哥华的夜景。
顿时,伽罗的眼睛像被他牵引住一般,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依然眺望着远方,似乎没有注意到伽罗就在自己身旁。让伽罗惊奇的是,他竟然开口说话了:“你觉得,这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伽罗一愣,四下看了看,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伽罗缓缓开口:“这是一座不需要好奇心的城市。”
韩先生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伽罗:“为什么会这样说它?”
伽罗:“什么?说谁?”
韩文轩:“温哥华啊。”
伽罗一笑:“因为它就是这个样子,永远没有变化。”
两个人对视着,韩文轩突然笑了。看到他的笑,伽罗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有意思,很独特。他笑的时候,嘴角只是微微地牵动了一下,面部的其他肌肉都纹丝不动,实在很吝啬,但很神秘也很诱惑。韩先生慢慢地拿出烟,点燃,那一刻伽罗忽然也想抽烟,她大胆地走了上去跟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要烟。
伽罗:“能否也给我一支烟?”
韩文轩停顿了一下,而后温文尔雅地说:“女人吸烟不好吧?”他特意把“吧”字拉得很长,像逗小孩似的,但他脸上却是一副严肃的神情,刚才那个短暂的可怜的微笑早已消失殆尽。除了他的嘴皮子微动,浑身上下纹丝不动。
伽罗一愣,她觉得他在成心跟自己过不去,她要让他知道自己也不那么好糊弄,于是她做了一个平常根本不会做的举动,她伸手一把抢下他手中的烟,然后挑着眼睛看着他说:“那么男人吸烟就很好么?”她的脸上一副寻衅的表情,刚好跟他的不动声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伽罗拿着烟并没有吸,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韩文轩。他的嘴角开始微微松动、上扬,不经意地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微笑,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很特别、很叛逆。伽罗再次被韩文轩独特的微笑震慑住。他笑得很勉强,嘴角轻起,上唇微动,然后停滞,像被什么凝固了似的。被震住的伽罗,脸上一副愕然,她有些呆傻地、肆无忌惮地盯着韩文轩嘴角上的那抹笑容,生怕自己一错眼珠,那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本想收回笑容的韩文轩,嘴不听话地越张越大,喉咙里的“哈哈”声一串一串地往外滚动。他忽然觉得把一切都写在脸上的伽罗活得太真实、太可爱了。跟他打交道的人,都和他一样,时刻戴着一张永远卸不下来的面具。像伽罗那样坦坦荡荡、赤裸裸地把自己拽出来的人实在罕见和稀少。伽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眼前这个怪男人,他的面部又恢复到先前的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神却开始变得温和了许多。
韩文轩开始抽烟,缭绕的烟雾让伽罗入迷。他看着伽罗,没有说话。微风轻吹,两个人忽然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是我的生日。”伽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
接着,伽罗把烟还给了他。
韩文轩接过烟,他看了看手表,还有几分钟就12点了。他犹豫了一下,四处观望有没有人。突然,他变了个表情,调皮地说:“看这边。”
伽罗一愣。
韩文轩把装有威士忌的酒杯交给伽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连续且快速地吐出了一连串的烟圈儿。
伽罗无意中数了一下,发现他吐了整整37个烟圈儿。伽罗仰头看着烟圈儿由小变大,扩散开来,又看了看他孩子气的表情,她的心情开始莫名的好转。
吐完烟圈儿的韩文轩松了一口气,即刻恢复了平日严肃拘谨的状态,然后非常绅士地说:“生日快乐。”
伽罗看着他,开心地笑着。
伽罗指了指他的烟:“你喜欢这样逗女人开心么?”
韩文轩不动声色地说:“没有,这是第一次。”
韩文轩回答得很简洁很艺术也很讨巧,从来不把男人的甜言蜜语放在心上的伽罗这一次却鬼使神差般地被他击中。
韩文轩看着烟圈儿,扭头不再看伽罗,他自言自语地说:“我至少20年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了,好像今天是我的生日一样,谢谢你。”
这个时候,时钟敲响,正好12点,韩文轩再次露出他那独特的招牌式微笑,欲言又止,有些依依不舍地跟伽罗告辞。刹那间,伽罗对这个怪男人产生了莫名的好感,她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朝她释放出来。伽罗刚想要他的联系方式,不巧的是,有人出来招呼他。韩文轩有些无奈地抛下伽罗,跟那个人往宴会厅里走去。伽罗倚靠在护栏上定了定神,旋即离开。
伽罗刚出现在宴会厅里,韩文轩就把她捕捉在自己的视线中,他的眼神跟着伽罗的移动方向而旋转。突然间,韩文轩产生悔意,他恨自己没有勇气跟伽罗要她的联络方式。是你的,就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这是小时候奶奶哄他时常说的一句话。他默默地在心里劝诫了一下自己,才定下神来跟身旁的人交谈。
每次安顿好客人,韩文轩便开始用眼睛搜索伽罗的踪影,一旦他们四目相撞,只要稍稍地对视一下,两个人都像触了电似的下意识地把头转向别处。
又过了一阵,韩文轩再次回头寻找伽罗的身影,而后神秘兮兮地送给她一个撩人的招牌微笑。伽罗依然端着他留下的酒杯,一边陶醉着他的微笑,一边小口抿着威士忌。韩文轩很有表演天分,他跟伽罗“挤眉弄眼”之后,马上又恢复到他固有的状态,若无其事、轻轻松松地跟他的客人聊天、周旋。伽罗的眼睛一直跟随着韩文轩的背影,脑子里不停地闪过那个别致的微笑。丈夫C走到伽罗面前,望着她泛着红晕的双颊,关切地问她为什么喝起了威士忌。伽罗一直没有酒量,所以无论什么聚会她都很自律,除了一杯红酒,再好的酒她都不会去碰。
“因为今天对我很特别。”说完伽罗觉得有些心跳加速,接着她转头离开丈夫的身边,开始追逐韩文轩的身影。
陆陆续续的有些客人往外走,和韩文轩打着招呼。
客人A:“酒会办得很成功,谢谢你的款待。”
韩文轩点点头,表情谦逊沉稳,不苟言笑:“谢谢光临,承蒙您的关照。”
几乎每个临走的客人都在和他打招呼,说“谢谢您的邀请”,并点头向他致意。不用说,伽罗就知道韩文轩是这次舞会的主办者。和他聊天的那一刻,伽罗在心里不知不觉地管他叫AB——Angel's Baby,不知怎的她竟为这个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的男人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AB。伽罗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有灵感和天分,竟然能想出这么贴切的好名字。
想着想着,伽罗会心地笑了。
二、因为爱情
因为爱情 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 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 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 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
——《因为爱情》(小柯作词)
宴会结束的第二天清晨,伽罗缓缓醒来,脑子里立马闪现出昨晚遇到的那个男人的身影和笑容。据伽罗的观察,那个男人整晚笑的次数加到一起都没有超过一个巴掌,但它留给伽罗的印象却很深刻。伽罗本以为自己跟那个男人的眉来眼去是自己的坏心情使然,一觉过后就会把他彻底忘记。这一次,伽罗与AB的狭路相逢跟闲极无聊的女人与善于拈花惹草的男人恶作剧没有什么两样。本来嘛,人们参加聚会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跟异性调调情,释放一下日常工作中的压力,互相被对方消遣一把,过后谁也不会把谁当回事。殊不知,这次伽罗失算了,AB就像一块磁石,死死地盘踞在她脑海里,她脑子里除了他的微笑,还是他的微笑。
“怪事,真是怪事。”伽罗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忽然她觉得AB就站在自己的床前,用他特有的冷峻表情调侃自己:怎么样?河沟里翻船了吧?!
伽罗不服气,她像孩子般狠狠地用被子把头蒙住。
之后她快速把被子掀开,大喊一声:“天啊,我中邪了!”接着卧室里传出伽罗罕有的朗朗笑声。
那天好在家里没人,不然的话,他们一定以为伽罗疯了。
从那以后,伽罗便像着了魔一样,开始进入独特的反常期——
伽罗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坐在她的早餐桌前。
小儿子看着伽罗:“妈妈,我的煎蛋煳了……”
伽罗:“哦,是么?”
大女儿看着盘子问:“我的煮鸡蛋呢,妈妈?”
丈夫C端着空杯子对着伽罗示意,没有倒橙汁。
三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伽罗。
伽罗马上回过神来,歉疚地连忙去做煎蛋和煮蛋,以及给先生榨橙汁。
两个孩子和C君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而后,又看看忙碌的伽罗。三个人耸耸肩,摆出幽默的表情。
在某个阳光怡人的午后,伽罗独自站在属于自己的阳光房的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支特意去7-11店买回来的香烟。她用手下意识地摆弄着烟盒,脑子里再度闪现出AB给她吐烟圈儿时的快乐神情。怕老的伽罗对人的年龄、外表十分敏感,她非常自信地确定AB比自己小很多,尽管他的穿着持重老成,尽管他跟周边人应酬起来像个阅历丰厚的长者,但在他的不经意间,在他没有鱼尾纹的脸上,老到的伽罗,还是看得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屁孩。女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不喜欢自己一天一天变老,但有时又抑制不住地想倚老卖老。
伽罗开始学着AB的样子练习吐烟圈儿,一支、两支、三支……无数支烟都被伽罗糟蹋掉了,她还是一个烟圈儿也没吐成。烟雾弥漫,伽罗的眼睛被熏得有些泛红,她的嗓子被呛得直咳嗽,但是她仍保持一副不成功便成仁、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势头。
按伽罗那样抽烟的速度,一包烟没出两个小时就被她折腾光了。望着漫天飞舞的烟雾、烟缸里的剩余烟头以及静静地躺在茶几上的空荡荡的烟盒,伽罗由呆滞变得惊醒,忽然间,她像置身大海中的人忽然发现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一线生机竭尽全力往外挣脱。
伽罗从阳台走下来,她已经明白,并没有人会给她救命稻草,她需要自救。她慢慢缓过神,冲向客厅,拿起电话熟练地拨打。那一串号码,属于伽罗的密友——天使。
“有空吗?”
“怎么了?”
“明天下午3点,老地方见。”
“好!”
放下电话,伽罗的心顿时定了很多。天使这位神秘人物,总会在伽罗最需要人抚慰的时候适时出现,帮助她解决各种疑难病症。在很大程度上,伽罗对天使在心理上产生了强大的依赖。天使算得上是伽罗的天使了。因此,她们两个之间从来都是默契的、干脆的、不需要客套的对话,如同这次的通话一样,伽罗一句很简单的“有空吗”,天使已经意识到她有事情需要倾诉,而天使的“怎么了”,也并不是真的准备搞清楚伽罗的心事,相反她习惯了伽罗这种模式化的碰面,她很清楚伽罗对自己的依赖,同时也乐于享受这种依赖所带来的巨大满足感。
次日下午3点,设计新颖的茶馆,伽罗一如既往地早到了,坐在靠里的小茶室。这是一家明朗开阔的茶室,阳光毫无滞涩地直冲进屋内。在各类幽暗曲折的茶馆装修中,这个敞亮到不像话的“茶室”还真是别致到了令人有些咋舌的地步。但它终究是个“茶室”,因为简约现代的装饰中,伽罗总能找到遥远又熟悉的中国味道。座位不多,更多的空间用作客人走动以及摆放物品,凸显了茶室主人的用心和品位。大厅一侧设置了大提琴演奏区,这也是吸引伽罗的又一原因——通常,她在茶馆里见到的都是优雅摇曳的旗袍女郎,轻拨着古琴或是其他中国古典乐器,但这里却放置了大提琴,你甚至可以说茶馆的设计者有些违背常理,不可理喻。但不知为何,伽罗就是觉得这样的突兀设计与这间茶馆融合得恰到好处。好像她自己的内心,纵然看起来时尚前卫,心底却爱死了马头琴的哀婉音色。茶室厅壁选用了数幅年轻艺术家的画作,大部分作品伽罗虽然没听说过作者的名字,却感觉得到画作散发出的某种气质,这种气质与自己产生了某种潜在的共鸣。这让伽罗每次来都不自禁地猜想这里的主人会是个什么样子。这些都是伽罗在与C君的传统法式家庭中无法享有的。因此,但凡伽罗在没有特别约会或不需要留在家里的时候,都会选择在这间茶馆消遣,她经常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度过悠闲的午后时光。每每这个时候都是伽罗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茶馆的门被急急推开,天使一阵风般地袭进,径直走进茶室,坐在伽罗面前。伽罗正沉浸在茶香和对与AB首次见面的回忆中,天使冷不丁的出现让伽罗吓了一跳。
虽然与伽罗是要好的朋友,天使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却与伽罗的完全不同。天使精致的妆容、妩媚的眼神、婀娜的身姿以及咄咄逼人的气势都是伽罗不具备的。在伽罗眼里,天使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天使。
“说吧!”天使端起伽罗为她准备的茶,一饮而尽。
与往常不同,这次伽罗回应给天使的,不是一脸愁容和无奈,而是一个秘而不宣的充满阳光的璀璨微笑。这种微笑是只有在二十几岁小女孩情窦初开时才会有的。天使一开始有些怔住,不过还是迅速恢复了常态,问道:“到底什么事让我们的伽罗小姐如此含苞待放呢?”
伽罗再一次掩饰不住地笑了,她的笑容中还夹带着些许羞涩:“也没什么啦,前一段时间跟C参加了一个商务宴会……”
“哦。听说有人学习当年的香奈儿很大胆地穿了骑马装啊。你不是一向都对这类宴会没兴趣的吗?怎么?改变路线了?”天使向来快人快语。
“呵呵,你也听说了?”伽罗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天宴会上遇到一个人……”
伽罗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天使讲述遇到韩文轩的始末。天使一边听,一边留意着伽罗的表情,那是她自从伽罗结婚后就没看到过的兴奋与悸动。其实天使对伽罗这样对一个人充满兴趣的神情并不感到诧异,C君是天使介绍给伽罗的,她清楚这两个人的脾气秉性,C君温文尔雅,对伽罗照顾周到,也了解这些年伽罗的婚姻生活是一种和谐稳定、细水长流的美满。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即使丢进去一个小石子,海面上都会产生涟漪,何况伽罗遇到了一个与C君相比行事风格截然不同的男人。一个整天吃山珍海味的人,偶尔来一顿粗茶淡饭也觉得香美无比。人的大脑皮层需要刺激,人们常常需要换换花样,这是人之常理,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伽罗与韩文轩的相遇,在天使看来,只不过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插曲,就像伽罗一时兴起心惊荡漾一样纯属正常。涟漪过后,大海还会趋于平静;伽罗的新鲜劲儿一过,对那个男人自然就会丧失兴趣。
“这男人很会讨好女人。”天使按惯例做总结性发言。
“我倒不这么认为。”伽罗居然自顾自地打断了天使,“对呀,你认识那天参加宴会的人不是吗?找到他的联络方式应该很容易的吧?”
这一次天使是真的怔住了,伽罗此次的目的绝不仅仅在于和她分享已经发生的故事,她还想让故事继续延伸。
“我试试看吧,不一定啊,别抱太大希望。”直觉告诉天使,她不能让伽罗动真格的,但她没有一下子回绝伽罗,她太了解伽罗的倔脾气了。但凡伽罗认定了的事情,就会坚守到底,就会一条道跑到黑,即使头破血流也无怨无悔。就算她拒绝了,伽罗还是会利用其他途径去搜索AB。另一方面,天使忽然对AB产生了好奇心。毕竟她和伽罗都是讲究生活品质的女人,对男人的评判标准自然不会太低。能让伽罗在短短一次见面后就念念不忘的男人,身上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伽罗:“美美,一个月前那次酒会你还记得吗?”
电话那边:“一个月前?怎么可能记得呢?”
伽罗:“你仔细想想,那天你穿的是蓝色的带银边的晚礼服,我想要主办方的电话……你OK的,能想起来的!”
电话那边:“你在开我玩笑?”
……
伽罗再拨:“喂,詹姆士,一个月前的宴会,你还记得吗?”
幸好伽罗拿的是无绳电话,她可以边做“寻人启事”,边在家里的各个角落穿梭。寻人是件大工程,对那些整天浸泡在“Party”中的油子来说,他们只关心Party本身的质量,从来不关心谁是Party的始作俑者;还有,他们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Party多的时候,他们还得赶场。疲于应酬、奔命的他们,哪还有心思和精力刻意记住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主办者。他们是主办者的宠儿,只有把他们请到场,才能给Party增色,才能说明主办方有实力和分量。基于以上种种,无形中给伽罗的“人肉搜索”带来了难度。
不知是被烟熏着了,还是电话打得太多,伽罗感到十分劳累,她不得不歪倒在沙发上继续工作:“Sam……一个月前的酒会……”
……
某女:“你说的是那个穿白西装的?墨绿色西装的?”
某男:“是中国人么?”
某女:“可能是阿列克斯……不是么?”
某男:“马克,马克应该知道!别着急,伽罗!”
……
时钟从下午1点转眼间跳到傍晚6点。每天下午6点是按部就班的伽罗开始准备晚餐的时候,可是这个傍晚,伽罗觉得自己有比做饭更重要的使命——伽罗天生不信邪,她一定要把AB的联系方式挖出来。
伽罗以为自己疯了,但却沉溺于这种疯狂而不可自拔。一面疯狂,一面理性地想遏制疯狂,这是伽罗的天性,却不是天使的个性。此刻天使甜美而坚定的声线早已透过电话传向远方。
“喂?何先生吗?”天使的声音永远充满诱惑以及穿透力。
“丁小姐,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有何赐教?”电话那边的何伟先生原是天使的项目合作伙伴,天使生来就知道怎样与各类成功人士打交道。能让天使看上眼的或搭上合作关系的人都不可小视。
“大约一个月前的一个酒会,据说由一个刚到温哥华没几年的新移民主办的,还有印象吗?”
“新移民举办的酒会?哦……你说的是C君的夫人穿骑马装参加的那次吧?记得,记得!她真是个奇女子呀!”男人对女人的印象永远只停留在表面。
“呵呵,是吗?没有见识到真是遗憾。那场酒会的主人可以帮我引荐吗?我听说他对大型跨国工程项目比较感兴趣。”
“丁小姐吩咐了当然没问题,我这刚好有他的名片,等下叫秘书告诉你。你真是找对人了,韩先生对这类项目很有经验。他在上海、北京和加拿大华人商圈的话语权非常给力。就是去年,加中两国合作的那个基建工程筹备阶段出现分歧的时候,若不是韩先生通过私人关系成功说服两边的官员,那个项目肯定会胎死腹中。”
“能移民到加拿大的中国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交际广、关系多是很普通的事情呀。”天使开始发挥她欲擒故纵的沟通技巧。
“韩先生的关系网织得可非同一般啊,别忘了他刚到加拿大发展没几年。我听说他的岳父也不是等闲之人啊。总之,如果你们可以合作,优势是绝对的。到时候可别忘了照顾老何我啊,哈哈哈!”
放下电话,天使继续坐在五帆酒店的咖啡厅不紧不慢地啜着咖啡。不一会儿,老何的秘书便发来电邮。韩文轩,天使不由得念起这个名字,开始品味名字中透露的优雅、成熟气息。那个基建工程,天使听说过,对商人来讲,那个工程本身并不算有多大投资的回报,但是对于捞政治资本、巩固自己基业和社会地位,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天使明白,AB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在两边博得足够的印象分,为将来更长远的发展做铺垫。AB应该是一个比一般商人更具谋略及野心的男人。凭着在商界纵横多年以及阅人无数的经验,天使对AB有了基本的了解和定位。这时候她想到了伽罗。伽罗不同,她不参与商界的大小事务,不谙其中的规则。她所接触的都是些养尊处优的家庭主妇,那样的人只懂风花雪月,不懂商业规则。像AB那样的男人,肯定不能满足于小情小调的女人,他需要驰骋商场,不需要女人仅仅为他呐喊助威,更需要女人为他披荆斩棘。
就在这时,天使的电话响了,是伽罗打来的。天使的眉头皱了一下,她已经预感到了伽罗来电的目的。“天使,天使,我刚刚想起老何,你认识的。”电话那边的伽罗竟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老何?”
“他以前跟你合作过呀,他那天也去了酒会!”伽罗的声音依然迫不及待。
“哦,你不提我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听我朋友说,他最近不在加拿大。”
“这样啊。”那边传来伽罗掩饰不住的失望的声音,“那你继续帮我问呀,有消息赶紧告诉我。”
“知道了,大小姐,我什么时候不帮你了?!”
天使这样回答了伽罗,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而隐瞒了事情的真相。为了保护伽罗?还是别有用心?
放下电话,正在准备下午茶的伽罗失望至极,心不在焉地要把刚泡好的茶倒进水池里,刚好被进入厨房的C君看到。要不是C君及时阻止伽罗,好好的一壶茶就这样浪费了。
“怎么了?不舒服?”C君温柔的大手掌覆上伽罗的额头。
“没有,没事。”伽罗不知所措。
“那就好,我们的女儿饿了。”C君满脸爱意。
晚上,准备就寝的C君习惯在睡前读几页书,突然手机响起,C君的老板打来讨论公事。正躺在床上回味一个月前酒会细节的伽罗耳朵里不经意飘进几句话,C君与老板讨论的正是涉及到与AB公司的合作事宜,伽罗好像被注入了兴奋剂,侧身坐起来目不转睛盯着C君讲电话。当C君挂断电话,打算拥伽罗入睡时,伽罗迫不及待地追问项目的内容、实施进度、合作伙伴AB公司以及AB本人的背景情况。听到这些问题,C君没有正面回答,诧异之余仍面带笑容。“这的确是一个不小的项目。但是请相信你的丈夫可以处理得很好,我不想你为我担心。”
丈夫体贴的语气犹如警钟敲在伽罗额头,她知道不能再追问下去。
之后的几天里,只要一有空,伽罗仍然不断打电话给有可能认识AB的人。工夫不负有心人,就这样,通过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伽罗终于要到了那一串号码。
伽罗拿着AB的电话号码,发呆地看着。
她举起电话要拨号码,而后又停下。
伽罗连续做了两次这样的动作。
此刻的伽罗就像一只刚刚闯进密林的小鹿,忽然丧失了自己先前的坚定,开始变得有些犹豫不决。伽罗知道,她可以冲动地不停歇地打电话骚扰朋友,但她和AB没有交情,抑或说她没有给自己找到一个打电话给AB的理由。还是算了吧,伽罗不甘心又无奈地劝着自己,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了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斗志昂扬,就连打电话叫外卖的劲头也没有了。其实,人的精神力量就是这么不可估量。最后,伽罗搬出了自己的法宝,使出最后的一招:她想听听上天怎么说。伽罗活得相当唯心,每每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寻求上苍的帮助。
伽罗找出一枚硬币。她紧张地告诉自己:正面,联系;背面,不联系!
伽罗把硬币丢了出去,硬币翻转着,滚动着,停了下来。伽罗慌张地跑了过去,用手紧紧盖住硬币,然后慢慢打开手——
谁知上天的答案是——硬币的背面,即不要联系。
伽罗看着硬币,发了一会儿呆。
人是具有思想的动物。伽罗放弃拨通电话的那晚,她做了个梦。梦里是AB模糊的背影慢慢离她远去,但那招牌式的笑容却清晰得要命,不时扰乱伽罗那颗焦躁的心。
当然,这个不需要好奇心的城市另一端,AB并没有感受到伽罗的梦境。他像往常一样,在书房内置的卧室休息,这样即使在家处理公事到很晚也不会打扰到家人。书房的布置很简单,没有过多的摆设,办公桌上只有手提电脑以及从公司带回来的各种文件,书柜里摆满了各种历史、政治及经济、管理类书籍。这样一间书房,如果天使看到,一定会撇着嘴批判“毫无情趣”。
除去这间书房,整间别墅都是按照AB的妻子,即完美的意思来设计的。院子里铺设草地,有沙坑、秋千及各种气垫床,方便女儿玩耍。露天游泳池、健身房、美容室,都是为了满足完美的需求。客厅、主卧室、女儿房间都采用欧式设计,既简洁大方,又奢华内敛。于是,书房成了整栋别墅最与众不同的“风景”。
这一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AB起床后没有马上去洗漱上班,而是走到窗前,凝望着妻子和女儿在草地上玩耍的背影。耳边突然响起伽罗的那句话:这是一座不需要好奇心的城市。AB有些诧异自己怎么会联想到这句话,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转身走进书房,收拾摊开的文件。
当硬币坠到地板上的那一刻,伽罗以为自己会按照上天的旨意放弃,但这会儿她的手却鬼使神差般地抓起了电话,同时还用英语愤愤地骂道:“Fuck off. Who cares!!! (娘的,管他呢!)”电话拨通了,她清晰地听到了对方电话的铃声……
伽罗敢断定自己心跳的速度之快绝对是以前没有过的,并且还在不断地加速。像伽罗这个年龄的女人,应该不会再为一个男人有如此的感觉。事实是在拨打AB电话的时候,她的心的确快要跳出来了。电话一声接一声地响着,AB此时在做什么呢?他会不会接电话呢?
手机永远处于振动状态的AB当然没有接到电话。他刚刚走出公司所在大厦的电梯,大踏步地向自己办公室走去,后面紧跟着年轻的助手。助手手拿一部掌上电脑,小碎跑,表情紧张,还在不停地汇报着工作。AB却和每天一样,一脸的冷静,大步流星地走向办公室,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周围的每一位员工,似乎对助手汇报的紧急事情没有任何反应。而被他扫视过的员工都不禁感到如芒在背,赶紧低头干活。走到办公室门口,秘书连忙起身:“董事长早!”
“早!”AB终于开口讲了第一句话,“等下就把今天十点钟开会时需要的文件送进来!”AB推开门,挥了挥手臂,回头对着一脸焦急的助手说:“你给荣昇打个电话,他应该会解决日本供应商缺货的事。”然后一阵风似的关上了门。
这就是AB风范。无论遇到的公事有多棘手,他讲话的声音永远不紧不慢,脸上总是表情平静,眼神有力,富有穿透性,好像早就预知了事情的发展和结果。AB做事也甚具条理,作为公司的老板,需要兼顾和处理的事情自然很多。AB从不慌乱,任何一件事,只要跟他提过,哪怕一次,他都会清晰地记得。比如今天的会议,他不但会记得时间,还会提醒秘书文件要早一些送来。在这种时候,秘书会感觉他的老板其实并不真正需要一个秘书,即使没有她,老板也不会有任何的慌乱。
甚至有时候秘书或其他员工的私事,比如解决小孩子的上学问题,他也会关心并帮助解决——当然这不是因为他八卦,而是为员工解决后顾之忧,使他们更为专心地为公司服务。走进办公室关上门之后,AB终于放松了一些。投入工作之前,他走到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站在这座大厦的最顶层眺望外面的美景——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温哥华和纽约、北京、上海一样,市中心紧紧地被各式各样的大厦包裹着,每一座大厦又是由无数个方格拼搭而成的,那画面就像是被无限拉伸、复制出来的,只能让人压力倍增。而温哥华又和其他商业中心的环境不同,它是全世界最适合居住的城市,它在天然资源上占尽了优势,大海、高山、森林和高耸林立的摩天大楼一样盘踞在市中心。AB当年之所以选择定居温哥华,而不是多伦多,一是因为这里的气候宜人,二是因为在喧闹的市中心,他的心非但不躁不乱反而最沉静最安宁。
AB办公室的窗外,视野非常开阔,一侧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一侧是斯坦利公园,另一侧是停泊各种船舶的港湾。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一支烟,AB入神地看着缓缓上升的烟雾,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伽罗。他诧异的不是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女人,而是自己怎么会如此冒失,第一次和她见面就做出吐烟圈的动作。毕竟AB已经不是18岁、20岁,尤其在大型商务宴会这样正式的场合,他的举止的确有些欠妥。没等AB继续往下想,桌上的手机自顾自地振动起来,并显示了一串陌生的号码。
这一次,强烈的直觉告诉AB要马上接听那个电话。听到电话那边伽罗的自我介绍时,AB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讶。他爽快地接受了伽罗的邀请。
伽罗也不记得自己在电话中说了什么,只是感觉到当AB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时,自己的心跳频率已经达到了极限。总之伽罗知道自己终于将AB约了出来,但没有表明要堂而皇之的与他“约会”,而是假借了商务合作这个蹩脚的理由。最让伽罗纳闷的是,当她向AB发出邀请的时候,电话那头的AB没有丝毫犹豫就满口答应了。按理AB是个大忙人,他怎么能连自己的行程安排都不看,就主动说出了见面的时间与地点?
其实AB的工作非常忙碌,他的行程总是排得满满当当。早在一个星期前,他的秘书就将他的工作行程安排好。在实际情况中,他的行程一般不随便更改。但是在挂断伽罗的电话后,AB马上通知自己的秘书,把第二天两点的会议调整到晚上,并让秘书在自己常去的私人会所定好两点的阅览室。AB常去的会所是一家十分高端的私人会所,这里的每个会员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阅览室。他们可以选择在自己的独立空间里,边品咖啡边看书阅读,或是与重要人物谈重要的事。一切都安排妥当后,AB重新站到窗前,继续享受香烟的尼古丁味道,左手紧握着手机,露出浅浅的微笑。显然,他对接下来的见面充满了期待。
隔日,伽罗打扮整齐来到这家会所。在她刚刚踏入会所的大门时,领位小姐就热情地迎向她:“请问,您是伽罗小姐吗?韩先生已经在他的私人阅览室等您了。”这使伽罗感到十分惊讶,她惊奇的并不是领位人的服务态度,而是她能够准确地认定自己就是伽罗。
伽罗是个十分享受被人礼遇的人。上次从新加坡回来后,她就和朋友们说,只有去新加坡的五星级酒店,才能体会到什么叫做“被服务”。那时候C君也感叹,新加坡航空公司的乘务人员简直个个都有读心术,你刚刚感到口渴,空姐已经半跪在你身旁,询问你要喝什么饮品。但是来到这家私人会所后,还是让伽罗感觉到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这里,伽罗感觉到了另外一种宾至如归的服务态度。那些服务员如果没有受过特殊的培训,怎么能准确无误地辨认出谁是谁?
服务小姐引领着伽罗穿过偌大而洁净的大厅,来到了专属于AB的阅览室。见面最初,两人都本能地有一丝尴尬,一丝木讷。接着伽罗立马把话题转到了环保项目的合作上。
一听到这个话题,AB感到十分庆幸,他生怕伽罗会说一些他不擅长的事情,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在这个女人面前露一丝怯。“环境保护项目我们公司一直都很关注,你的点子也很独特,我们当然可以考虑。”AB表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暗地里却在思量伽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伽罗笑着说:“那就好。说明我们日后在这个领域上有可能合作。”当了二十几年家庭主妇的伽罗,一直没有涉足过商海,这时候却头头是道地跟AB谈论着合作,宛如老手一般。这连伽罗自己都感到吃惊。
AB一直深深凝视着伽罗。他在思索这个谜一样的女人究竟想干什么,舞会上的她是那么桀骜不驯,而眼下的她却是一脸严肃,和那晚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侃侃而谈的伽罗被AB的无动于衷弄得有些恍惚。她不知道AB究竟在想什么,于是原有的自信心瞬间坍塌。借助一个喘息的气口,伽罗尴尬地停了下来。她脸色绯红地看着AB,似乎想从他的脸上读到点儿什么,谁知她这么一看,倒把AB看得有些难为情。
为了掩饰自己,AB若无其事地拿起手中的方案:“对此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伽罗摇头。AB看了看手表,示意准备告辞。但是伽罗不甘心,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您今年多大了?” 慌乱中的伽罗突然抛出这样一个不搭调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已经在她潜意识里环绕了很久。
“我?今年37岁了。”虽然被问得一惊,但是AB还是如实作出了回答。就因为伽罗的这么一问,使得AB忽然生出一种要保护她的情愫。他觉得伽罗太率直、太不谙世事,她身边需要一个处事圆滑的男人,这样才能保证她在纷纭复杂的世界里不受别有用心的人的伤害。
伽罗迟疑了一下,终于明白那晚他为何会吐出37个烟圈儿。但是伽罗从未想过AB用烟圈儿暗示的是年龄,他果真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他明明看得出伽罗比他岁数大,却巧妙地用与他同龄来讨好她。伽罗不停地思索着,她几乎忘记了AB曾经示意要离开。
AB干咳一声,看了一眼手表,说:“不好意思,接下来公司有一个紧急会议,我必须得走了。过两天我们再约。”说完AB再次看了一眼手表。
伽罗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她原本想顺藤摸瓜询问更多的事情,但是看到AB急匆匆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了。
AB按了一下呼叫按钮,服务小姐瞬时敲门走进房间。
“你还记得我吗?”伽罗突然又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AB表现得异常从容,接着用那专属于他自己的招牌笑容看着伽罗。AB的这一举动让伽罗感到有些难为情,脸色有些绯红。
AB说:“有人曾经说过,温哥华是一个不需要好奇心的城市。”
伽罗愣了,而后按捺不住地让自己的双眼变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
AB并没有被伽罗的情绪牵动,他依旧表现得一如既往的淡然,眼神也若古井般沉稳。事实上,他心里有些痛,他觉得心无城府的伽罗很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蛊惑,她心眼太实,太容易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AB和伽罗一前一后走出会所。AB在生意场上的礼数很多,但在女人面前,他却做得没什么风度。他习惯了自己大踏步地往前冲,根本想不到跟女人出行要放慢节奏。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AB礼貌地说:“我的车停在另一边了,那么就再会了,伽罗小姐。”
AB很客气地朝伽罗挥挥手,转身离开。
伽罗不甘心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知道身后的AB不会回头,但还是回头奢望了一下。走了没多远,伽罗便掉头追赶AB。
“AB!”伽罗大声喊道。
韩文轩听到是伽罗的声音,好奇地转过头:“AB?伽罗小姐是在叫我吗?”
伽罗急促地喘着气,红着脸快速地说:“为什么你不问我怎么会找你合作?为什么你也不问我怎么会有你的电话?我主动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为什么你没有表现出一丝丝惊讶呢?”
AB:“你一共问了我三个问题,我只需要回答你最后一个,那么你就全明白了。”
伽罗静静地等着。AB没有即刻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伽罗:“我在等你,等你的回答。”
AB说:“因为我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说这话的时候,AB神态自如,既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洋洋得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伽罗:“是这样?”
AB:“就是这样。”
伽罗:“你知道我要给你打电话……”伽罗傻丫头般的欣喜无遮无掩地挂在脸上。
AB和伽罗心照不宣地对视着,接着AB理智地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示意非走不可了。伽罗点点头表示理解。AB上车后,朝着伽罗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伽罗保持电话联系。
AB的车缓缓离开,突然间他的司机将车停下来,AB从车窗中探出头来问:“AB是什么意思?”
伽罗愣了一下,先是大笑,接着直言不讳地回答:“Angel's Baby。”
AB释怀地笑了一下:“那么再会。”
看着缓缓走远的车子,伽罗不由自主地朝着AB离去的方向挥挥手。
AB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伽罗的手在挥舞,心里哑然失笑。看得出伽罗年纪不小了,但面对一个只在公共场合见过一次面的陌生男子,她竟可以表现得如此直率、纯真,毫无心机,甚至自作主张地帮他改了名字,行事作风完全不符合她的年龄。这是一个何等奇特的女子?!AB已经对伽罗产生了无限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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